初中政治课本(还是什么书,不记得了)说:鬼神源自人类的心理活动……
我爷爷说:“啥子鬼哟!骗人的东西!”
我奶奶说:“你不要去信那些山野村夫津津乐道的东西。”
我爸说:“那是你的幻觉。”
我妈说:“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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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不出什么话来!从小接受的是唯物主义的教育,到现在看到主体思想这样看上去象唯物主义的唯心主义都要嗤之以鼻。我一家满门都是坚定的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连给我讲鬼故事的人都没有,他们是那么坚定,后来搞到我比他们还坚定:去扫墓的时候,遍地狼藉的是招魂的鞭炮残屑、香烛、纸钱,我嘴里小声嘀咕“落后的祖先崇拜”,我爸说:“老子打死你。”——我们正在扫的是他父亲的墓。
而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爷爷,我是看着装进骨灰盒的。尸体从灵车上抬下来后,我们就在火葬场的休息室坐着,过了四十分钟我走到前面的——呃,我不知道那地方应该叫什么,姑且叫它锅炉房吧——他们正在把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盒子起出来,然后往地上倒出一些渣滓让它们冷却,我认出那是人骨,已经烧成灰白色,其中最大的块儿是天灵盖和股骨,比拳头略小,有些头骨碎片烧得很薄,看上去象伸展的白菜叶子,更薄的骨片逞半透明状。这些骨渣烧得白中带青,表面多孔,看上去脆而疏松,他们将这些骨渣摊在地上冷却。
为了将它们装进爸爸带来的那个骨灰盒,一个人拿了钳子将大块的骨渣一一夹碎,他干得并不轻松,但也不大费力,股骨大头的部分他是拿钳子砸碎的。大块的骨渣装进去后,他就拿扫帚扫地上的那些白灰,象扫煤灰或者任何一种灰,他将这些灰扫进簸箕,然后倒进骨灰盒,那些动作并不专业,非常普通,就象我们日常所作的一样。但还有一些灰粘在水泥地的缝隙之间,有一些飞散了,收不拢。收不拢就收不拢吧,我想他不会在乎这点。
骨灰盒拿在手里不沉,5、6斤的样子,因为是陶瓷做的,所以重量绝大部分都是盒子,骨灰可能还不到1斤重,全是些不易燃烧的骨头中的钙盐和其他盐,身体的其他部分早就化作气体了,这些部分已无法动作和思考,这个人的存在已经变成历史。我想,他如果会变作鬼也只会是因为我们太思念他,而他自己都不信有鬼。一个个子和我差不多的干巴老头,烧成灰就只剩这点东西了,不知他如何有变作鬼的物质基础?后来他到底没有来找过我,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死了。而我的同学们总是津津乐道谁谁的祖辈死了,满头七的早上撒满香灰的灵堂会有脚印——他/她回来看了看,又走了。而我顽固依然:你那鬼,是由什么构成的?
传说中的鬼总是很羞涩,匆匆见人一面,浮光掠影,就闪了。而相貌上多半与人相似。我以前认识一个叫李峰的,是大学同学的小学同学,细长个儿,胳膊粗的脖子挑了颗葫芦在上头,这就是他的头,前额稍微有点谢。我以为他是我认识的人里头最接近鬼的,或者说,最有鬼气的。他曾经被便衣误会为进行交易的毒贩而打翻在地还被踏上一只脚,那警察估计是个比我更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信鬼神。我们经常一起去打通宵DF,电脑房老板是个坚定快乐有倾诉欲的青年,这是他的连锁游戏房中的川大店。
有一回他拉住苏乐嘉倾诉了两个多小时,从他大学单恋的女孩扯到他现在开了5、6家电脑游戏房挣了几十万的身家为什么还只抽软五牛……当然这有点跑题,但是我想说的是其实人是很有趣的,我还没见过鬼呢,聊斋里的那些鬼,在我看来多是些特立独行“不合时宜”的人——狐仙跟人结婚,那算兽奸,DNA都不一样 ,怎么生孩子?而话说那电脑房半夜不开灯,好像是怕被查,在里面的人又通通在联DF1,DF1选武器时的屏幕是绿莹莹的,生命中的绿光映在李峰面上,除了没有角,跟漫画里的鬼怎么看怎么象。我们对这些毫不在意。李峰喜欢用大狙躲在远处山头上狙人,四下里找他时又找不着,苏乐嘉就恨恨地骂“人不要脸鬼都害怕”。当然,李峰依然是人,后来他去贵州了,我估计他仍然活着,实际上,他只是长得很像吸毒的,并无不良嗜好,而长得象漫画里的鬼并不能就说明他跟鬼有血缘关系……实际上,写到这里我有些语无伦次,因为我根本不信有鬼!
所以让我用如下的话来结尾:
铃子的奶奶说:怨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日本鬼片《超少女铃子》)
阿历克赛的外祖父说:人和人是仇敌,最最凶恶的仇敌。(《在人间》)
上期回顾:鬼故事.我的有鬼论是怎么来的